Saturday, 30 June 2012

梁文道:國情 / 香港雜評 (June 30, 2012 at 02:22PM)



【新世紀】前幾天和朋友吃飯,席間有人問起:「知不知道駱家輝又出事了?他居然在北京搭公交!」坐完經濟艙,排過隊買咖啡,還給人公佈過身家財產,現在居然又以堂堂美國駐華大使的身份出門擠公交,好在後來我回家上網查證,發現這條消息不過是場誤會,那個在公交車上戴著耳機、穿著格子襯衫的男子,只是長得有點像駱家輝。



這還不算完,最新的消息是,他帶著老婆孩子到桂林度假,居然不帶保鏢。簡直是「太超過了」!難怪有網友語帶嘲諷地警告:「駱家輝,你可不要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真沒想到一個駐華外交使節竟能吹皺一池春水,引起這許多輿論風雨。



很多人喜歡比較駱家輝和一般中國官員,讚美他平實儉樸,不尚奢華,不搞排場。也有人反過來懷疑他的動機,說他到京第一天就刻意低調,明顯作秀,乃「新殖民主義的陰謀」。可是任何一個對美國有點瞭解,或者在該地生活過的人都該曉得,這根本不是作秀,亦非為官者著意刻苦,而是正常不過的美國國情。



雖然美國也出過不少糜爛炫富的暴發戶和「富二代」,但這大抵算得上是個「尋常人」的國度。比起老英倫風度嚴整的紳士會所,美國新英格蘭的豪門更欣賞氣氛悠閒的鄉村俱樂部。在這個總統候選人喜歡誇耀自己的父親當年如何老實工作,只是普通市鎮裡的「ordinary man」的國度裡,達官貴人自己背包、自己打傘、自己排隊買咖啡,根本就是一件不足為奇的小事。



然而一過太平洋,如此正常的「國情」卻成了一種耀目的奇觀。為什麼?因為我們也有自己的國情。事實上,那種批判駱家輝散佈「新殖民主義」論調的前提,正是咱們這兒的國情不同。



「國情」,一個陪伴了中國人整十年的外交辭令。每回遇上外國政客或「反華媒體」甚或「漢奸公知」的批評,我們的標準回應就是「我們國情不同」。「國情」在這裡指的當然是一種現實存在的社經政治狀況,它當然也是因國而異,不可能也不應該強求天下一統。所以,我們就可以繼續推論,由於中國官員一向不會自己背背包,也不會自己打傘擋雨,故此就不能要求他們行事風格變得完全跟美國人一樣。



然而,要是我們放大「國情」這個概念的涵括範圍,把許多國人對現實存在的各種社經政治情況的看法也一併納入,整個推論可能就會很不同了。簡單地說,駱家輝那股美式官員的作派或者不符國情,難道那許多中國網民對它的稱頌就不是國情嗎?



國情既是一國的現實,也是該國國民對這種現實狀況的認知和判斷。



現實和理想本該有所差異,每一個時代的人都會覺得自己身處最壞的時代,每一個社會的成員也都會嫌惡自己的社會不夠完美,由是批判,由是改變,人類方有進步可言。



總是用國情擋掉一切外來批評,固然有套文化相對論的基礎;但卻也是對理想的否定,因為它同時還擋掉了國民內部的不滿。這是以國情的現實面消解了國情的理想面,等於是在告訴人民「這已經是最好的情況,最理想的社會,不可能再好了」;如果有人想要更理想的社會,那他的理想一定是源自外國的舶來品。



新中國這六十多年間,最大的意識形態轉折,恰恰就發生在這組「現實vs理想」的二元論上。



從前我們高揚理想無視現實,深信腳下大地是實現完美藍圖的一張白紙;現在我們標舉現實漠視理想,甚至還把現實昇華為理想,要大家像擁抱理想般地擁抱現實。近年學術界中種種「中國模式」的論說便頗有這番把現實變成理想的味道,彷彿我們摸著石頭過河摸了半天,原來已經一步步走出了之前無人料及的理想天地。而輿論界中最堪代表的例子,則是前陣子《環球時報》那篇有名的社論,它宣稱「中國腐敗無法通過打擊或者通過改革來消除⋯⋯這是一個根植於社會發展整體水平的問題」,所以「適度腐敗」也不妨接受。



以前大家反腐,是因為大家有一個社會不該腐敗的理想;如今我們應該順從國情,不只承認腐敗的現實存在,還要接受它。不努力以理想拉拔現實,反而想把理想拖回現實的泥沼,我不曉得,這是否也是我國的獨特國情。







via 香港雜評 http://commentshk.blogspot.com/2012/06/blog-post_7693.html

《壹週刊》訪問:周潤發與杜琪峯對回歸15年真情感受 / 都是那些日子 (June 30, 2012 at 08:25AM)



回歸15年,傳媒有形形式式的專題報道。記得15年前香港回歸,傳媒也有各式各樣報道,高唱明天會更好之餘,當中對回歸的憂慮和恐懼,仍然躍然於紙上。


到了回歸10周年,傳媒有關報道,大部份以唱好為主,批評的少了,除了某些仍冥頑不靈的傳媒外,敢於質疑回歸後不如以往的報道、甚至批評偉大祖國在回歸10年做錯甚麼的評論,那就更加少了。


今天,回歸15年,香港傳媒、香港知名人士中,還有多少人敢以批判角度,評論回歸15年?恐怕、真的是鳳毛麟角。幸好同事A提醒,原來,今期《壹週刊》附送一本「回歸15年」特刊,當中訪問不少知名人士對回歸15載感受,可讀性高,由以周潤發、杜琪峯訪問,可讀性高,童工也幾乎「走寶」。


當中發哥大談市民不滿曾蔭權貪腐原因,充滿基層智慧:


「發哥經常在公共交通工具上留下腳毛。前陣子曾蔭權被揭豪坐私人飛機豪住總統套房,社交網站瘋傳發哥cap帽T恤look一支公坐港鐵逼巴士的照片,網民都慨嘆,高官要學習發哥的簡樸。發哥被網民「擺上枱」來批評曾蔭權,他妙答道:「即係如果市民個個有得食有得住,莫講話私人飛機又好,空軍一號又好,你曾蔭權坐火箭都無所謂,佢上太空好像楊利偉咁揮旗囉,大家都會好開心拍手掌o架,因為你政績做得夠好嘛。現在問題是怨氣太大,你又做唔到嘢,你又要豪花,所以係人都嬲囉。」」


他也認為,就算市民關心「搵食」問題,六四、7.1遊行還是要去:


「雖然發哥說,大家最關心搵食,但他卻支持市民繼續遊行,繼續去中聯辦抗議:「我要糾正一樣嘢,那裡不叫西環,因為我喺西環長大的,那裡是西營盤同石塘咀中間。你成日衝去石塘咀同西營盤中間呢,個個禮拜都有,加埋政府總部;還有每年七一加上維園燭光晚會,這些怨氣是不能被打壓的,長毛係一定要繼續抬棺材的,這是必要的指定動作,因為這是代表香港的自由繁榮、言論自由,無這樣嘢香港就無價值o架啦。」」


杜琪峯在訪問更坦白說,要香港好就要有普選:


「他認為普選對中央政府也有好處:「如果普選行到,矛頭就不會在中央政府,而是(屆時特區政府)執政的那班人。現在,西環也好,中央政府也好,成為了被攻擊的對象。」他又強調,普選特首必須是真普選,而不是從「爛橙爛蘋果」裡二擇其一的假選舉。」


杜Sir又說香港人在回歸後對偉大祖國歸屬感滑落,全因中國貪腐問題太多,若非擔心影響老闆、他六四也會上街:


「杜琪峯直言,回歸前,對國家的歸屬感頗佳,可是這種感覺在回歸十五年來滑落:「國內這麼多貪官,發生了很多不該發生的事,毒奶粉雞蛋豉油都有假的,這些都是管治的問題。」他敢於批評中央政府,卻看不過眼本地報章自我審查情況惡化,杜琪峯形容,香港言論自由在二○○三年後明顯縮窄,敢批評中央政府的報章寥寥可數


杜琪峯又說,每年看到大批港人參加六四燭光晚會和七一遊行,他都受到觸動,很想去出席,但礙於不想影響電影投資者和公司同事生計,只能以大局為重而缺席,但他內心卻非常火熱:「六四七一遊行係咪應該參加呢,為何電影界的人不見了?我沒有去,但我當然好想去。問心那一句,我是支持的,這是我心底裡最歇斯底里的一句話。」」


看周潤發與杜琪峯回歸訪問,或許無大智慧,卻是真誠的肺腑之言,總好過那些一味唱好擦鞋文章!








via 都是那些日子 http://thosewerethedays.wordpress.com/2012/06/30/%e3%80%8a%e5%a3%b9%e9%80%b1%e5%88%8a%e3%80%8b%e8%a8%aa%e5%95%8f%ef%bc%9a%e5%91%a8%e6%bd%a4%e7%99%bc%e8%88%87%e6%9d%9c%e7%90%aa%e5%b3%af%e5%b0%8d%e5%9b%9e%e6%ad%b815%e5%b9%b4%e7%9c%9f%e6%83%85%e6%84%9f/

wenyunchao: 國家主席胡錦濤早上到啟德郵輪碼頭發展區參觀,他表示,今次來香港走走看看,感受到香港的發展。有記者提問,胡錦濤是否聽見港人對平反六四的意願,但胡錦濤未有回應。該名記者隨即被警員帶到一旁問話。 http://t.co/BqEc4udY / Twitter / wenyunchao (June 30, 2012 at 01:55PM)



wenyunchao: 國家主席胡錦濤早上到啟德郵輪碼頭發展區參觀,他表示,今次來香港走走看看,感受到香港的發展。有記者提問,胡錦濤是否聽見港人對平反六四的意願,但胡錦濤未有回應。該名記者隨即被警員帶到一旁問話。 http://t.co/BqEc4udY



via Twitter / wenyunchao http://twitter.com/wenyunchao/statuses/218915762067349504

Monday, 25 June 2012

镇坪强制引产事件:当事人一家被政府威胁,并被指为“卖国贼” / FMN 自曲新闻 (June 25, 2012 at 12:18PM)




图:曾家镇网友在微博上曝光了当地政府组织人员到邓家门口打出“痛打卖国贼,驱出曾家镇”的横幅



安康,陕西——陕西安康曾家镇怀孕7个月却被强行引产的冯建梅一事仍在继续发酵,由于孕妇的丈夫邓吉元接受了一家德国媒体的采访,曾家镇政府组织人员到邓家门口打出横幅指其是“卖国贼”,要将他们赶出曾家镇。


据此前采访过邓吉元的《新民周刊》记者杨江表示,邓吉元在事发后一直不要政府赔偿,而是要求坚决法办当地计生部门的责任人,由于事件陷入僵局,因此在无奈之下接受了德国记者的采访,邓吉元的表妹邓吉彩说: “我们没接受日本人的采访,德国人本也没打算接受的,是(当地)政府一拖再拖,嫂子给德国记者只讲了自己强制引产的过程,我们的国家是很美好的,只是个别寄生虫害的。”


就因为接受采访一事,曾家镇政府组织人员到邓吉元家门口打出“痛打卖国贼,驱出曾家镇”的横幅。目前事件当事人邓吉元已经超过12小时无法联系到,而且他们家现在每个人都被跟踪,有家都不能回。


此前到安康找到邓家表示愿意随时提供法律援助的张凯律师则在微博上表示,“镇坪案,当事人接受德国媒体采访,居然引来众多人大横幅的谩骂,邓家的公务员亲戚几乎倾巢出动,到邓家‘做工作’甚至邓家的中学老师也来给他们‘做工作’。医院十多个人守着,不许他们离开镇坪。一出门就有多人跟踪。”


近日,中国网的记者通过报道还原了冯建梅被引产的70个小时,文章的结尾,邓吉元表示不会接受外国媒体采访,他表示这是中国自己的事。然而6月20日,邓吉元的家人在网络上表示,邓已经“被政府的缓兵之计彻底激怒,已决定走法律程序,明日将前往北京接受XX卫视的采访。”


随后,邓吉元再也未在网络上露面,随后人也失去联系。FMN







via FMN 自曲新闻 http://cn.fmnnow.com/2012/06/25/zhenping-forced-induction-event-party-a-threat-by-the-government-and-was-accused-of-being-traitors/

hu_jia: 通常这有当地政府向民众宣传误导的作用,也有普通民众家丑不可外扬的守旧观念。@bigman510: @记者刘向南:【扶清灭洋】陕西镇坪被引产孕妇家人接受外媒采访后,当地人在他们家门口打出标语:“痛打卖国贼,驱出曾家镇”。 http://t.co/DOEgBsSu / Twitter / hu_jia (June 25, 2012 at 11:07AM)



hu_jia: 通常这有当地政府向民众宣传误导的作用,也有普通民众家丑不可外扬的守旧观念。@bigman510: @记者刘向南:【扶清灭洋】陕西镇坪被引产孕妇家人接受外媒采访后,当地人在他们家门口打出标语:“痛打卖国贼,驱出曾家镇”。 http://t.co/DOEgBsSu



via Twitter / hu_jia http://twitter.com/hu_jia/statuses/217061409060683777

Saturday, 23 June 2012

梁文道:拋棄幻想 / 香港雜評 (June 23, 2012 at 07:52AM)



【蘋果日報】老牌藝術團體「進念.二十面體」原來已經成立了三十年,前幾天和一些比較年輕的朋友談到它的風光歷史,自然得說《鴉片戰爭──給鄧小平的四封信》。那是一九八四年的事了,當年我還在台灣上學,沒來得及親睹這齣名噪一時的實驗劇。但我曉得這部一連四晚,每晚從11點半做到凌晨12點半的戲有多哄動;我還曉得港英政府聽說戲名之後非常緊張,曾經要求「進念.二十面體」事先呈交劇本審查。聽到這裏,朋友便問:「審查?那時候演話劇要審劇本嗎」?



我該怎麼解釋才好呢?當年港英手段機巧,表面上沒有正式的文化審查制度,實則暗藏機關,常常選擇性地調控讓它敏感的事物。說聰明,它確實要比今日特區政府聰明;說自由,我就無論如何都不能承認當年的香港有多自由了。



現在有一批沒怎麼經歷過港英統治的青少年喜歡懷舊,時時浪漫過去,把它形容為一段人間罕見的黃金歲月。就好比大陸最懷念毛澤東的人群中居然包括一些根本沒見識過毛時代的八零後。懷舊總是政治的,我們懷舊往往是因為我們厭惡現況,希望對抗它改變它,於是美化昔日,把它當成一種資源,以記憶擷取力量。類似的情況還包括大陸近年來的「民國熱」,大家總愛對比民國之美好與共和國之糟糕,拿過去嘲諷現在。



然而事實殘酷,民國要是真有那麼好,它就不用垮得這麼慘了。同樣地,我們也不必為了當前的抗爭而美化港英年代的政府統治。請注意,我並不是真的要比較今昔,也不是說回歸之後其實要比從前還好,更不是想宣說一種既然大家都很爛所以什麼都應該接受的歷史虛無主義。



真正的重點在於我們自己;當年港英若有「仁政」,那是香港人抗爭的成果,絕非政府開恩;今天想要民主公正,就不能期待中央開明梁振英開竅;歷史的動力只在我們身上,歷史也只應該由我們自己書寫。拒絕懷舊,不是為了頌揚現況,而是勇敢地承擔該輪到這一代人去承擔的責任;否則我們又怎能對得起昔年努力過的人呢?例如巧妙抗衡過劇本審查的「進念.二十面體」。







via 香港雜評 http://commentshk.blogspot.com/2012/06/blog-post_23.html

Friday, 22 June 2012

浦志强:法院聆讯如同演戏 / bbcchinese.com | 主页 (June 21, 2012 at 11:23PM)



中国异见艺术家艾未未的发课公司辩护律师浦志强对BBC中文网说,法院就发课公司状告北京税务局一案的聆讯就像在演一出戏。



via bbcchinese.com | 主页 http://www.bbc.co.uk/zhongwen/simp/chinese_news/2012/06/120621_iv_aiweiwei_puzhiqiang.shtml

Thursday, 21 June 2012

神女刘洋和老公“笑傲江湖” / 惜鼎 (June 21, 2012 at 02:55PM)




近日,随着神九的上天,女航天员刘洋被中共官方媒体神化,但民间随之也传来不同的声音。南方都市报深度报道部驻京记者冯翔于6月20日晚19:13分,在微博发了一张新华社刊登的神九女航天员刘洋和老公在家中的照片,他解析此照片一看就知道是摆拍,背景是临时找来的“布景”。更为可笑的是,两口子拿着一本崭新的《笑傲江湖》共同学习。


自从神九升空,女宇航员刘洋一直是大众媒体的焦点,由升空当天网络曝光她的航天服照片跟她的资料照片竟然是同一张照片PS出来的,引来民众哗然。后细心的网友找出凤凰网前后有关她是否自然分娩不一的报道,更是让网友大跌眼镜。


南方都市报驻京记者冯翔在微博这样写道:女航天员刘洋和老公在家中的照片,一看就知道是拙劣不堪的摆拍。面目呆板,姿势僵硬。两口子拿着一本崭新的《笑傲江湖》共同学习?我甚至怀疑拍照的背景书柜不是她家的,而是临时找来的一个“布景”。这二位在家看的都是些什么书啊,历代帝王传记、唐诗宋词元曲合集,盗版的余秋雨……


都市快报美术总监张革调侃:“新华社不专业,怎么也要弄本毛选。”


南方都市报首席经济研究员王玉德说:新华社反动,故意留破绽。


网友“风中伊迹”:没看到所有的书都是崭新的一点折痕都没有吗?共做伪已近百年,手法还是如此伪劣,真是不长进!






via 惜鼎 http://gregdustin.blog.sohu.com/222597973.html

Wednesday, 20 June 2012

aiww: 今天下午,发课诉地税案将在朝阳法院开庭。作为原告代理,我被警方控制不得前往。这片神奇的国土,可升入太空,但没可能以1522万买回一个陈述清白的席位。旁听席没有一个留给原告,正义一方永远缺席的现实。 / Twitter / aiww (June 20, 2012 at 10:22AM)



aiww: 今天下午,发课诉地税案将在朝阳法院开庭。作为原告代理,我被警方控制不得前往。这片神奇的国土,可升入太空,但没可能以1522万买回一个陈述清白的席位。旁听席没有一个留给原告,正义一方永远缺席的现实。



via Twitter / aiww http://twitter.com/aiww/statuses/215238221876047872

Sunday, 17 June 2012

梁文道:樂觀 / 香港雜評 (June 17, 2012 at 07:54AM)



【蘋果日報】老友問起:「你對中國的未來是不是很樂觀」?我吃了一驚,怎麼會呢?恰恰相反,我並不看好中國的前景,真不知道他何來如此印象。原來就是看過我在這裏寫過的東西,見我一時說大陸新一代越來越不把六四當禁忌,一時又說他們對言論自由的敏感也遠勝從前;這難道還不算是欣欣向榮,一片光明嗎?



這麼講吧。你讀過去一年以來的大陸報刊,大概也會發現「政治體制改革」這六個字出現的機率頻密到了不尋常的地步,就連《人民日報》都曾刊出呼籲改革的文章;一兩年前,這根本不可想像,那時候「政治體制改革」還是個敏感詞呢?然而這一切難道便是黎民百姓渴望已久的春風?不,它只不過說明政改之迫切已經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但並不表示政改真能啟動。正如許多年輕人都曉得六四是怎麼回事,也都期盼更寬鬆的言論環境,可平反六四開放言禁的那一天仍然遙不可見。



改革可能嗎?就拿計劃生育這麼簡單的事來說好了。且不論人口成長背後的環境壓力倫理問題,今天中國人口老化已是路人皆見的事實,生育率的放緩亦是官方自己統計的結論,幾年來有多少學者指出過這股趨勢的危險?又有多少人提出過終止一胎政策?但你以為他們真能為了經濟繼續成長,為了避免未富先老的局面,就斷然結束計劃生育?當然不能,有關部門甚至連公開討論這個議題的意思都沒有。為什麼?記不記得過去兩天我們提到的「邵氏棄嬰」,就連地方上一個小小計生辦都要為了政績和創收搶孩子;要是終止計劃生育,誰來收拾全國數以十萬計的計生官員的下場?誰有魄力和能耐去觸碰這股龐大的利益集團?計劃生育都能搞出個動不了的利益集團,全中國還有多少令人想像不到的利益集團呢?



一方面任誰都能發現這是條走不下去的路,另一面卻誰都擋不住這輛大車的持續滑行。於是你有你的嘶喊,而且越喊越大聲;它則如常運轉,怎麼剎都剎不住。這能叫做樂觀嗎?







via 香港雜評 http://commentshk.blogspot.com/2012/06/blog-post_17.html

Saturday, 16 June 2012

《蘋果》支聯會圍胡錦濤;《東方》解放軍入城維穩,六四香港重演? / 都是那些日子 (June 16, 2012 at 08:54AM)



看今天報章頭條,童工以為,六四將於香港重演!



先是《東方日報》的「解放軍增援 裝甲車隊入城」


「今年「七‧一」特區政府換屆,國家領導人來港主持交接儀式,但香港出現複雜的形勢,而李旺陽事件帶來的衝擊又難以估量,示威遊行的失控危機陡增,北京方面高度重視嚴峻局面,已部署重兵防備。據悉,解放軍駐港部隊已進入一級戒備,前晚由惠州秘密調動裝甲車隊來港,作為震懾力量「維穩」。該支車隊昨日凌晨在新界北的高速公路突然曝光,至少有四個功能的車種,包括罕有地出動工兵推土車,可掃除路障及阻擋衝擊。此外,另一支裝甲車隊昨晚驚現佐敦,駛往昂船洲軍營。」


然後是《蘋果日報》的「查李旺陽之死 6.30圍胡錦濤申寃」



「北京為平息港人對「六四鐵漢」李旺陽寃案的憤怒,日前急令湖南徹查事件,但湖南當局根本無意查出真相,李旺陽胞妹李旺玲仍然失蹤,而公安正加強打壓及恐嚇為李旺陽申寃的維權人士。支聯會及多個民間團體對北京的「假調查」極為不滿,正部署於6月30日發動大型示威,甚至包圍訪港國家主席胡錦濤下榻的酒店,要他親睹港人對李旺陽「被自殺」的怒火。」


一邊是支聯會圍胡錦濤、另一邊是解放軍駐港部隊秘密調動裝甲車隊來港「維穩」,現在,究竟是7.1慶回歸,還是7.1重演六四屠城?






via 都是那些日子 http://thosewerethedays.wordpress.com/2012/06/16/%e3%80%8a%e8%98%8b%e6%9e%9c%e3%80%8b%e6%94%af%e8%81%af%e6%9c%83%e5%9c%8d%e8%83%a1%e9%8c%a6%e6%bf%a4%ef%bc%9b%e3%80%8a%e6%9d%b1%e6%96%b9%e3%80%8b%e8%a7%a3%e6%94%be%e8%bb%8d%e5%85%a5%e5%9f%8e%e7%b6%ad/

腾龙说事:开幕式上的那个英国农庄 / bbcchinese.com | 主页 (June 16, 2012 at 12:01AM)



牛羊成群真人秀,伦敦奥运会开幕式是标新立异还是返璞归真?.



via bbcchinese.com | 主页 http://www.bbc.co.uk/ukchina/simp/uk_life/tenglong/2012/06/120615_tenglong_olympicopening.shtml

Friday, 15 June 2012

陈破空:党报捧朝鲜,真假陷两难 / 共识网 (June 16, 2012 at 07:00AM)



6月11日,中国《人民日报》发表题为《朝鲜的未来,在关爱中成长》的专文,盛赞朝鲜人民美满幸福的生活。文章署名人民日报社代表团。 据该文介绍:近期,由《人民日报》(中国最大党报)女记者组成的代表团,到朝鲜与《劳动新闻》(朝鲜最大党报)女记者们交



via 共识网 http://www.21ccom.net/articles/gsbh/article_2012061561972.html

港人上街令北京要查李旺陽死因、梁振英重京意多於港意 / 都是那些日子 (June 15, 2012 at 08:09AM)



昨天中通社於下午4時39分發出新聞稿,題為《湖南公安廳就李旺陽死亡事件接受中通社採訪》,引述湖南省公安廳新聞發言人就李旺陽死亡一事表態:


「 香港中通社6月14日電 就李旺陽死亡一事,本社記者採訪了湖南省公安廳新聞發言人。該發言人表示,湖南省公安機關注意到境外有關媒體和人士對邵陽市大祥區李旺陽死亡事件的關注,除委托省外權威法醫鑒定機構進行屍檢外,已組織有經驗的刑偵專家對此作進一步調查,調查結果將及時向社會公開發布。」


這篇新聞稿最「有趣」之處在於,湖南省公安機關是「注意到境外有關媒體和人士」關注李旺陽死亡事件,所以才「委托省外權威法醫鑒定機構進行屍檢外,已組織有經驗的刑偵專家對此作進一步調查」,換句話說,沒有港人這些「境外有關媒體和人士」關注,他們根本連門面工夫也不會做,連名義上搞搞調查也不肯,即是,再一次證明,港人上街表態是有用的,關鍵是要把握時機,因為中共今天已不想再做「國際爛仔」,要穿起西裝做紳仕,注重國際形像,胡總訪港不想有大批市民上街抗議,結果只得要稍作回應,搞一個調查出來。


可是,誰也知道,李旺陽家人仍被軟禁中,中共,只是想借此暫緩港人憤怒,既知中共不想港人7.1上街,港人,更加要在7.1上街,正如A說,不借此機會給中共看看香港人仍有骨氣,不會輕言妥協,恐日後中共必「踩到上香港人心口」,這,不只為李旺陽申冤,也為港人自己爭氣。


至於候任特首梁振英要待中通社發稿後,才肯對李旺陽事件做回應,即是,梁候任特首參選時,曾以尊重民意作為參選策略,但在李旺陽事件中,連譚惠珠、鄭耀棠、民建聯也先於梁候任特首「轉軚」、「尊重民意」表示要調查李旺陽事件,那,梁候任特首所說的「尊重民意」,又有多少可信,他是「尊重京意」、還是「尊重民意」?


童工,只是議事論事,若連一件遠在湖南發生之事,梁候任特首也要等北京表態才敢發聲,那,若涉及香港敏感議題,想想他會重視「京意」還是「港意」?








via 都是那些日子 http://thosewerethedays.wordpress.com/2012/06/15/%e6%b8%af%e4%ba%ba%e4%b8%8a%e8%a1%97%e4%bb%a4%e5%8c%97%e4%ba%ac%e8%a6%81%e6%9f%a5%e6%9d%8e%e6%97%ba%e9%99%bd%e6%ad%bb%e5%9b%a0%e3%80%81%e6%a2%81%e6%8c%af%e8%8b%b1%e9%87%8d%e4%ba%ac%e6%84%8f%e5%a4%9a/

Wednesday, 13 June 2012

梁文道:不自由的滋味 / 墙外楼 (June 03, 2012 at 09:04AM)




新聞審查這種東西的可怕在於就算你知道它確實存在,也不一定真能感覺得到,久而久之,你甚至會忘記了它,幾乎以為它不是真的。


回想十多年前的大陸,碰到每一個朋友說起中央電視台的新聞聯播,都忍不住要搖頭嘆氣。的確,天底下那有這種新聞,播放消息的順序全看領導人排名;儘管三號人物訪問華盛頓比較有新聞價值,但不巧這天一號大哥親切接見了陝北民謠歌手,所以還是得把一號大哥和鄉間歌者握手寒暄的片段排在頭條。


這種新聞當然是政治擺佈的結果,它一定排除了大量重要但是敏感的消息,也一定有選擇地扭曲了某些事實的真相和全貌。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識;然而,你只能知道自己看見的是被過濾了的新聞,卻不能具體瞭解它究竟過濾了什麼。如此這般天天看下來,你腦中的常識就變成一個存而不覺的知識了;就好比我們大家都明白地球自轉的原理,但具體感到的卻是日出日落;於是便習以為常而且不自覺地接受了一個被審查被扭曲的世界。


那個年代,只有幹媒體的人才能親身體會審查的威力,他們很清楚什麼消息被抹除,什麼話題被禁止。這些人天天站在審查機制的第一線上,有口難言。或許這就是為什麼大陸新聞業者多半會傾向自由派的原因了,因為他們比任何人都更能感受到新聞自由的可貴。


然後我們到了微博的年代,一個人人都在當記者,人人都在做媒體的時代。奇怪,為什麼我昨晚才發了一通義憤難抑的批評,今天上午就全都不見了?為什麼前一小時大家還在瘋狂轉發的可恨視頻,現在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忽然,每一個網民都能明白十年前只有少數人才能感受到的壓抑了。審查不再是一個理智層面的常識,它就在你我身邊。如今四億中國網民都成了媒體,也都成了新聞審查的對象;同時,他們還都第一次親身領會了失去言論自由的痛苦與憤怒。



相关日志








via 墙外楼 http://www.letscorp.net/archives/25956?utm_source=feedburner&utm_medium=feed&utm_campaign=Feed%3A+letscorp%2FaDmw+%28%E5%A2%99%E5%A4%96%E6%A5%BC%29

Tuesday, 12 June 2012

胡耀邦治丧手记 / 章立凡

胡耀邦治丧手记



章立凡


章立凡:胡耀邦治丧手记(炎黄春秋)


1989年4月15日,是我终生不能忘怀的日子!这一天的中午,我听到消息说:“耀邦今天上午去世了!”第一个反应是不信。给朋友打电话,大家重复着惊愕、怀疑与悲恸,几乎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北京时间晚七点整,耀邦的黑白照片出现在“新闻联播”上,残酷的消息被证实了。



一、吊客成了治丧人员

第二天一早,一些与胡家有交谊的年轻朋友们,筹划着联名在耀邦灵前献个花篮。大家按照分工,有的去订花篮,有的去买缎带,我的任务是在缎带上写字。中午时分,连饭也来不及吃,便匆匆来到中南海东墙外的会计司胡同25号胡家,约好的几个人已先期到达。

两年来门庭冷落的胡家,此时大门洞开,吊唁的人群络绎不绝。走进熟悉的庭院,马上被一种肃穆的气氛所感染。往日胡家会客的大客厅,现在已连夜改成家祭的灵堂。我们在哀乐声中鱼贯而入,到灵前肃立,行礼如仪后缓步退出。

出得灵堂,诸人意欲离去,我提议去看看德平夫妇。好在胡家的几位工作人员与我相熟,没经过什么阻拦便绕到西厢房。一见到德平夫妇,同行的两位女士已是潸然泪下。众人在小客厅坐下,半晌相对无言。还是德平先开口,缓缓述说父亲临终前的一些情况……德平谈到,关于讣告,家属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要求加上耀邦是“在出席中央政治局会议时,突发大面积急性心肌梗塞”;此外,他还谈到,爸爸生前有一个愿望,就是中央对他的问题,能够有一个结论,没有也不强求。

从胡家出来,顺道去天安门广场看了看,听说昨晚已有人献了花圈。远远地看见纪念碑前有不少人,走近一看,有两个花圈,还有不少人在议论,说是大专院校已出现了不少挽联和大字报。

当晚,我的邻居张凯(张德生之子)向我转达德平的意思,要我帮忙办些事:胡家希望保存一些悼念活动的资料作为纪念,但他们自己要轮班守灵,没有精力,希望能有一位朋友主持其事。朋友们提名了好几位,大约因为我是搞历史研究的,同他家又比较熟,最后选中了我。

德平兄要将此任务交付于我,无论私情公谊,都是义不容辞。于是从17日上午起,我便每天到胡家“值班”,除负责摄影、录像外,还兼作文字笔录,记载每日的情况及一些吊唁者的谈话,也帮助他们接待一些熟悉的朋友。


自“文革”以后,我惕于文字之祸,已多年不记日记,笔记也记得很简略。此次身负胡家的重托,逐日随时记录,倒使我对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的经过,有了较翔实的记录。




二、吊唁日志

自16日起,到胡家吊唁的人群川流不息,从达官显贵到平民百姓,从白发苍苍的老者到系着红领巾的儿童,还有宗教僧侣和少数民族。他们大都与耀邦素不相识,仅仅因为“他是一个大好人”,或是为他的遭遇感到不平,因而赶来吊唁。灵堂内挂满了各种挽联挽幛,花圈花篮放了一层又一层,后来实在放不下了,便只好在灵堂外的庭院中陈放。很多花圈是群众自己掏钱买的。一位妇女边哭边对我说,花圈店的师傅听说是送给耀邦的,坚持不肯收费,双方争持良久,最后只收了工本费40元;据说送第一只花篮的王光美,也遇到类似的情况。一位中年知识分子看着群众哀悼耀邦的动人情景,感慨地对我说:“公道自在人心。”

在胡家,我与一些吊唁者进行了交谈,他们抒发了对耀邦逝世的感言。

廖盖隆(中共中央党校副校长)说:“这是我们党非常大的损失,他是伟大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他的全部心血全部生命都贡献给共产主义,一生清白,为我们树立了楷模。我们永远纪念他、学习他,他将永远活在中国人民的心中。”

张小曼(民盟盟员)说:“他去得太快了。他是我们党改革家的旗帜,希望中共能够多出这样的英才。他是人民心目中党的崇高形象。”

中央党校教师夫妇:(男)“他的逝世很突然,而且从发病到去世时间很短,过去也未听说过他的病。这是我们党很大的损失,老同志都感到惋惜。”(女)“特地来致哀,致以最深的感谢之情。他到党校来,为我的丈夫平了反,我一直想向耀邦同志致谢。他在拨乱反正方面有很大的贡献,我们两口子都得到他的关怀,获得平反。我们是随十八军团南下的晋绥干部,他在用人方面是五湖四海,很善于用人,到川北党委工作,他没有带一个人,用的是晋绥干部,大家对他非常钦佩,工作心情舒畅,这是我亲身体会到的。”(男)“他对犯了错误的干部也不是一棍子打死,给他们改正的机会,非常得人心。”

有位中年妇女(售货员)对耀邦的孙子霁光说:“上中学时我听过你爷爷的报告,可惜我没有继续上学,至今没多少文化,你要好好学习呀!”

一位中共高级将领之子(参加过对越作战)说:“作为军人,将来我们只打卫国战争,决不打内战。”

以下是我在灵堂内随手抄录的一些挽辞:

一身正气,深得民敬爱;
两袖清风,堪为人楷模。
——周美惠 王晓华

革命元勋,伟绩丰功昭史册;
甘棠遗爱,馨香懿德暖人心。
——爱新觉罗·溥杰

中国需要的是良心、正直和直言不讳的直率。
——伊林·涤西

大哉胡公,功高德重,创建共和,尽瘁鞠躬;
艰苦奋斗,克己奉公,名垂千古,人民称颂。
——于桑

17日下午,耀邦的小女儿李恒从国外赶回北京,2时30分进入家门,带着一路哭声冲入灵堂,与守灵的大哥德平抱头痛哭……

广州一百多个体户推举的代表,向耀邦的遗像宣誓:要把改革开放事业进行到底。

老作家夏衍在家人的搀扶下来到灵堂,用颤抖的手在签名簿上签下名字。中国作家协会送来了花篮。

清华大学数十位学生,代表全体同学向耀邦致哀。中国佛学院的十余位藏族学员,向耀邦的遗像敬献哈达。

……

18日下午3时许,举行家祭,夫人李昭致辞后,吊唁的群众分两行鱼贯而入,向耀邦的遗像鞠躬,并向家属致以吊慰。在人群中,我发现了某个曾向耀邦射过暗箭的人物,一声不吭地排在吊唁的行列中,他与我相识,现在竟视若路人,不知是没认出我,还是心中愧怍,怕我认出他。

我打开一本又一本签名簿,这里面除了高官、名人的签名外,更多的却是不知名的普通人,有的册页上还有这样的留言:

你死了,留下一身正气安然合眼;
我活着,看多难的民族怎能安心。
你死我活

一人为天下忧;
天下为一人悼。

天生悲风地起荒,自古忠良命不长。
琴瑟琵琶弦正断,魑魅魍魉寿无疆。

家祭结束后,我乘车到天安门广场,初次见到了静坐请愿的学生。他们聚集在人民大会堂东侧的空地上,向群众宣讲他们的九项要求。其中有:

正确评价胡耀邦同志的是非功过,肯定耀邦提出的“宽松、民主”的主张。

修改宪法,取消“反革命罪”。

公布国家领导人的年薪收入及一切形式的收入,实行全民信任投票。政府提出任期目标,实现不了应自动辞职。

增加教育经费,改善知识分子待遇。

保证人民生活水平稳定提高。

……


三、《新观察》《世界经济导报》座谈会

18日晚,张凯托我提醒德平,在这个敏感时期不要多说话;并要我第二天早点儿到胡家,劝阻德平不要出席19日上午举行的座谈会。他说,这是他的老师于光远先生的意见。

次日上午8时我赶到胡家,向德平转达了这一意见,劝他勿去开会。但他说:“会还是要去的,我只去一会儿,讲一句话,我们一起去吧。”我当时有些为难,本来是做说客劝他勿去,现在反要做陪客同他一道去,既有负使命,又不便拒绝。转念一想,陪他去一下也好,一则可以制止他多说话,二则如果出了漏子还可及时补救。但我始终没问他到什么地方开会。

我们一起从胡家旁门(通中南海)乘车出发,特意经长安街看了一眼天安门广场。车经南河沿驰入沙滩北街,开进文化部大院,来到一座灰色旧楼的二楼会议室,不少人已在室内就座。我一眼看见《新观察》主编戈扬老太太,她是这次座谈会的主持人。会议的组织者,还有《世界经济导报》驻北京办事处主任张伟国和《新观察》副主编郑仲兵。

会场内陈放着《新观察》《世界经济导报》全体同仁敬献给胡耀邦的花圈,一条黑体字横幅写着:“耀邦同志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与会者有数十位,有李锐、于光远、李昌、秦川、吴明瑜、吴江、孙长江、严家其、苏绍智、于浩成、林京耀、李洪林、张显扬、戴晴、刘湛秋、陈子明等等,有的过去见过,有的知其名而未识其人。戈扬与我算是熟识的,且知道我与德平的交谊。她不由分说,要我准备即席发言。我对此毫无思想准备,只好将戈扬的意思告诉德平,他说“你就谈几句吧”,看来是推不掉了。今天真是阴错阳差,我由说客变陪客,又从陪客变成了发言者。

此时会议开始,首先由戈扬带领大家向耀邦遗像默哀致敬,继则由德平代表家属致辞:

各位同志,各位朋友,父亲虽然猝然病逝,但我们所有的家属都不会堕入自毁性的悲哀中去。我们希望在悼念活动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能以一种祥和的环境和心态来度过,祝祖国大地吉祥!

这番“振导祥和”的致辞,无论从何时何地看,都说得十分得体,我悬着的心顿时落位。

座谈会的与会者,有不少是耀邦的故旧,对于他的猝然逝世,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悲愤之情,故当日的发言,多有为耀邦在1987年初的下台鸣不平的内容。轮到我发言时,我首先回顾耀邦为我父亲平反之事:

1980年,我曾为父亲章乃器的右派错案多次向中央申诉,大约 4、5月间我听到消息,父亲被列入不予改正的六人中。于是我向中央领导同志再度申诉,当时曾携“反右”时印发的材料到耀邦家上访,请求中央对父亲的言论做出重新估价。当时小平同志不在北京,胡耀邦同志把我的申诉转送小平同志。通过这种下情上达的方式,小平、陈云表了态,对文件做了改动,在后来下达的60号文件上,父亲的名字被列入改正的21名“右派”之首。这件事是我终生难忘的。

接下来我谈了对耀邦逝世的看法,但立场是超党派的:

耀邦同志的逝世,不仅是中国共产党的巨大损失,也是国家、民族的巨大损失。耀邦同志留下了宝贵的政治遗产,我感到十分忧虑和悲哀的是,在这样一个重大的历史关头,谁能有资格继承他的遗产。十三年前,小平同志为周总理致悼词,不料爆发了天安门事件。小平同志继承了周恩来的政治遗产,开创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现在耀邦同志逝世了,改革处于困难阶段,党的威信在下降。全国人民,包括我们知识分子,应该和党共济时艰做出牺牲,但这需要党带头作牺牲。耀邦是在工作岗位上殉职的,作为中国人民的伟大儿子,他奉献了毕生的精力乃至生命。古人云“哀兵必胜”,他的逝世,可以说是给了中国共产党一次历史机会,如果想加强自身的凝聚力,振作精神纠正错误的话,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历史的时机稍纵即逝。我不是共产党员,但我希望党中央珍惜这个机会,做出符合国家民族利益的抉择。

事后郑仲兵特地对我说:我认为你今天的发言非常好,这确实是我们党最后的历史机会。

戴晴在发言中就我用“下情上达”方式为父亲平反一事作了发挥,她说:如果其他人的子女,如章伯钧的子女、罗隆基的子女,没有这种“下情上达”的途径,又该怎么办呢?她认为这是个体制问题。显然,她是对整个“反右”运动加以否定,并非针对我的发言。会下我们做了交谈,成了朋友。

这次座谈会上的发言,以严家其、戴晴最为激烈,公开谈到为耀邦平反的问题。严还谈到天安门广场的情况,警告如不能对耀邦做出公正评价,不实行民主,1976年“四五运动”那样的情况就可能重演。

这次会上还有一件事值得一记:吴江在临走之前特地到我的座位前说:“1957年的时候,我写过文章批判你父亲,现在我向你道歉!”我连忙起身握手,并且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座谈会开到下午三时才结束,胡绩伟是最后一个赶来发言的,念了刚刚写成的一篇题为《思想解放的先驱——悼念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胡耀邦》的文章。会后,《新观察》与《世界经济导报》的全体与会人员到天安门广场,向胡耀邦敬献花圈,我搭乘戈扬的车子顺道前往广场观察。

这时,广场纪念碑上安放了一幅高约六米的胡耀邦巨幅画像,十分瞩目,是中央美院的师生连夜集体赶制的。碑座下人山人海,当白发苍苍的戈扬及其同仁扶着花圈向纪念碑缓缓行进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掌声,人们自动让开一条通道,一些青年帮着把两个花圈安放在碑座台基的最高层。

后来在未出版的第439期《世界经济导报》上,刊有我的发言,但有两处更改:一是把“谁有资格继承他的遗产”改成“怎样认真地继承他的遗产”;二是把“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改成了“这可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四、追悼大会前夕

4月20日上午,我在家稍事休息,下午仍去胡家。原定自19日起让群众瞻仰遗容三日,由于这几天形势紧张,临时取消了。几天来络绎不绝的群众吊唁,使悲痛中的家属十分疲惫,故自今日起停止接待吊唁。胡家在胡同口立了一块牌子说明原委,请大家谅解。但亲近朋友的吊唁则不在此列。

此时丧事的操办仍有悬而未决的问题:一是耀邦的评价问题,19日的座谈会上,于光远等已提出悼词应加上“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但始终未获高层同意;二是追悼大会的规格问题,高层提出按最高规格,即中央总书记的规格,在人民大会堂正厅举行追悼大会,用水晶棺陈放遗体等等,家属则坚持降低到现任职务的规格,即政治局委员的规格办。

赵紫阳在胡耀邦住院时曾去看望,胡逝世后,赵派其子来家吊唁。邓小平家除邓本人外,差不多都来吊慰过。李鹏在访日归来的当晚,即偕夫人朱琳到胡家吊唁,在胡夫人李昭面前落泪。

21日的任务特别重(明天将举行追悼大会),我一早便赶到胡家。9时10分,中央派人来与家属商量悼词的最后修订稿,子女们在饭厅内与中办写作班子里的郑必坚等人再三磋商,很长时间相持不下。我则回避到其他房间,安排分送追悼会的请柬、车证,以及当晚移灵及次日追悼大会的摄影事宜。家属与写作班子的磋商一直拖到近午,其间习仲勋还到胡家来了一次。最后家属仍未让步,只是表明态度,听任中央决定。据我所知,征求意见的修订稿,与赵紫阳在追悼大会上念的悼词,仍有一些差别。

耀邦的遗体将于今晚整容,然后由家属护送到人民大会堂,殓入水晶棺,在那里安放一夜,待明日追悼大会结束,再送至八宝山火化。我将跟随全部过程,拍摄历史资料。在我的日记中,这段过程是按小时和分钟记载的。

下午5时40分,我刚刚领到第二天会场使用的记者证,就有人喊我马上出发去北京医院。赶到胡家通中南海的侧门,乘上一辆面包车,与耀邦次子刘湖、三子德华同往。小女李恒已在本日下午到医院探视过遗体,此刻遗体正在太平间解冻,等候儿子前往为他穿衣。

车队下午5时50分由中南海出发,在苍茫暮色中驶过长安街,转入台基厂,很快到了北京医院后门。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些身穿白衣的医护人员已在院内守候,不少人眼眶内充满泪水。趋入太平间,院长及著名的遗体整容师马燕龙教授已在室内静候。

走近灵床,心头顿时一震,昏黄的灯光下,耀邦遗体安卧在米兰、君子兰围成的鲜花丛中。他面色憔悴,嘴角有一层未剃去的胡须,神态安详,像是在享受辛勤工作后的小憩。如果不是遗体上未融的冰星在闪烁,真不敢相信这位生命力如此旺盛的人已经停止了思想……

默哀之后,白色的被单轻轻打开,刘湖、德华和马教授开始为老人家清洗遗体。接下来是更衣,这次耀邦穿上了崭新的白色圆领衫和两件白衬衣,加套西装背心和他喜爱的铁灰色西服。一位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含泪将一条有棕蓝两色条纹的领带为他系上,领带下端有一个小小的圆圈,上面印着一个“N”字。下身是白色衬裤,用两条蓝色缎带裹住裤脚,再加西装裤。套在脚上的,是一双中式黑布鞋。

穿衣完毕,马燕龙教授细心地为耀邦修面整容,然后用白色丝绸被单装裹。一具有机玻璃罩的白色灵柩抬了进来,遗体被小心地移入柩内,盖上了中共党旗。刘湖、德华率家人向遗体三鞠躬后,众人退出太平间。

车队从东交民巷经天安门广场驶回胡家,已是晚间7时,但更重要的礼仪还在后面。

晚8时05分,长子德平率全家子孙出发迎灵,先到人民大会堂台湾厅稍事休息,然后到中央大厅与乔石、宋平、温家宝等治丧办公室成员会合,于8时30分离开人民大会堂,在夜幕中驶过天安门广场,沿途街道两旁,人群默默肃立,悲痛地注视着匆匆驶过的车队。

13分钟后,车队驶入北京医院,许多记者已在院内等候,家属们趋入太平间,一见到玻璃罩下的遗体,顿时泣不成声……行礼如仪后,开始起灵,灵柩被慢慢移入灵车。

8时50分,车队驶离北京医院。为防止群众拥堵灵车,车队改由天安门广场南侧绕行,于9时整抵达人民大会堂西南门。由大门台阶到中央大厅,用大红地毯铺成了行进通道。解放军仪仗队肃立在通道两侧,随着灵柩的缓缓行进,军人们依次向耀邦行军礼。

这座以往在人们眼中灯火辉煌的巨大建筑物,此刻灯光昏暗,灵柩在一片沉寂中行进,没有哀乐,不时可听到低低的抽泣,气氛显得凝重压抑。这位伟大改革家的官方丧礼,正在黑夜中悄悄筹备着;一墙之隔的广场上,哀痛的民众情绪激越……

中央大厅正面,悬挂着胡耀邦的巨幅彩色遗照。这是官方在这种规格的丧礼中首先使用彩色照片。这张照片是今年4月6日,即耀邦发病前两天,由记者杜修贤拍摄的。当时杜要求耀邦笑一笑,他回答说:“我怎么笑得出来?!”照片上的耀邦,左边的领角不经意地微微翘起,显示出逝者在衣饰上的随便作风,我注意到照片上的领带,与遗体上的一模一样。仍是那副忧国忧民的神态,昭示着一种“四面云山来眼底,万家忧乐到心头”的思想境界。背景上的冬青树一片苍绿,暗示着逝者不朽的生命力。

大厅中央,配有特殊充气调温装置的水晶棺底座,已经安装就绪,上方是一座小型龙门吊床。9时10分正式入殓,人们将遗体小心地安放在底座上,马教授为遗体做最后的修饰,完毕之后请德平审视,他对遗容表示满意。沉重的水晶棺盖在吊床上缓缓移动,平稳地降落,将逝者与活着的人们隔开。

入殓完毕,众人再度默哀行礼。胡启立等与家属握手告别,昏暗中,我注意到他眼镜后面闪动着泪花。

步出大会堂,手表指着9时45分。行至大会堂西侧路口,车队被一股巨大的人流阻断,大批学生不顾北京市政府第二天将在天安门广场禁止通行的命令,源源不断地向广场涌去,为了明天的悼念,他们将在广场上度过一个乍暖还寒的春夜。


五、追悼大会会场

4月21日晚回到胡家后,我又乘车分送明天追悼大会的出席证,一直忙到深夜。这一夜没有回家,而是住进了位于厂桥的中直机关招待所(现名金台宾馆)。22日一大早起床,7时30分离开宾馆赶到胡家;8时30分提前到达人民大会堂踏看会场,等待胡家亲属的到来。

这时天安门广场上约有十万人,我和一些记者到大会堂东门前察看并拍照,被警卫所禁止;于是拟往二楼一试,但到楼梯前被阻,据称,我们所持的记者证只能在大厅内活动。

根据预先安排的时间表,亲属们将于9时15分由家中出发,进入大会堂北门,在台湾厅休息。他们在9时25分抵达后,我带领的摄制组即被允许进入台湾厅拍摄。厅内除李昭夫人及儿孙们,尚有耀邦的长兄胡耀福一家,姻亲安子文、王幼平家成员以及表弟杨勇的遗孀林彬女士等。

9时45分左右,李昭夫人率亲属前往中央大厅。起身时她大声告诫子孙们:“念悼词的时候,谁也不许哭!”这是一种自重和自律。

我随亲属们步入中央大厅,他们在耀邦遗体的南侧分排站立,并特别安排了两位临时护士搀扶照顾李昭夫人。事后有人说,其中之一是曾经服侍过毛泽东的孟锦云。此时出席者已经陆续进入大厅,前排重要人物站立的位置,地毯上均有白布条标志。9时55分,邓小平、赵紫阳、杨尚昆等政要进入会场,一时镁光闪烁。我以家属友人身份兼做记者,故受到特别照顾,被警卫安排在水晶棺北侧的大柱前,距邓、赵等要人近在咫尺,挎着三台相机轮番抢拍。

10时整,追悼大会开始。杨尚昆任大会司仪,接下来由赵紫阳致悼词。我特别注意到,对胡耀邦仍没有冠以“伟大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这个最高头衔,却用了“作为马克思列宁主义者,他的一生是光辉的”这样一句;对于他在1987年下台之事,则用“自己错了,勇于自我批评”一句;末了,“化悲痛为力量”被念成了“化悲愤为力量”。

得益于位置便利,我有幸近距离观察到,诸位重要人物大多面无表情,倒是党外人士不大掩饰,周谷城不断地摘下墨镜拭泪。

这里面最值得记述的是邓小平。今天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身着黑色中山服,皮肤黝黑,头发似乎刚刚染过,没有一丝白发,显得比平时年轻。

悼词念完,默哀毕,邓小平欠身致礼。开始奏《国际歌》时,邓以一种轻快的步履迈出了第一步,用步距很小、频率很快的“小碎步”向灵柩和亲属走去。

此刻,我已转到亲属一侧抢拍镜头。为争抢到邓小平与李昭握手的画面,两位记者发生了争吵,这是以往同类场合从未发生过的,以致李昭不得不大声喊道:“不要吵!不要吵!”人们依次上前与亲属握手或拥抱,不少人潸然泪下甚至痛哭失声。当邓夫人卓琳上前与李昭握手并请她保重身体时,李昭说:“小平同志也要多保重,人总是要死的,这是规律。”

党政要人们渐渐走过去了,但致哀的人群依然川流不息。这时有人宣布:为避免家属过于劳累,除特殊情况外,不再安排悼念者与家属握手。李昭夫人随即举起双手向大家致意,两旁的护士几次想让李昭放下手,但她仍坚持着举手不肯放下。

此刻我发现一位有特殊意义的人物——邓力群,正向这边走来。他走到水晶棺西侧向躺在里面的政治宿敌欠了一下身,用一种犹豫的目光向亲属方向张望了一下,最终不好意思上前,走开了。我赶紧按动快门,连拍两张。脑子里萦回起两天前于光远在座谈会上的话:“我真怀疑有人和耀邦就那么一贯有友情!?对一个活着的人尚且不能侮辱,死者能侮辱吗!?”

告别的人流走了一个多小时,我开始在大厅内随意走动,遇到熟人就给他们拍照留念。亲属们在念悼词时没有哭,此时却有不少人泣不成声;追悼大会结束时,胡耀福走到水晶棺柩前,双腿不由自主地跪下,向弟弟告别。孙儿霁光向慈爱的爷爷献上了一条红领巾,爷爷手中还握着孙女知鸷的一条小手帕……李昭夫人在护士的搀扶下离开大厅,与亲属们一起到台湾厅稍事休息。

此时移灵路线仍有麻烦:家属要求出人民大会堂东门,向广场上数以万计的悼念群众集体鞠躬,这一请求未能获准;过去遇有此类悼念活动,灵车应绕行广场一周,这一成规也被取消,据称皆出自安全考虑。

时近正午,耀邦的遗体被从水晶棺中移出,置入有机玻璃灵柩内,在哀乐声中起灵。在此瞬间,一直强忍着悲痛的李昭,泪水夺眶而出:“你是人民的儿子……”,后面的话已经被哭声吞没了。灵柩在礼兵的护送下,沿着长长的地毯通道抬出大会堂西南门。我看了一下表,时针指着12时04分。


六、送灵归来

长蛇般的送灵车队开出人民大会堂,沿长安街向西驶去。一过新华门警戒区线,汹涌的人潮便从大道两侧扑向车队。解放军官兵手挽手组成的人墙,不时被人群冲破,车队不得不在狭窄的通道中缓慢行驶。1976年周恩来逝世,数十万群众肃立在十里长街两侧,压抑着悲痛默默为他送行。而今天我们所看到的,却是数十万情绪激越的群众,在十里长街上毫无掩饰地宣泄他们的悲愤,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历史场面。人们扶老携幼为这位忠厚长者送行,道路两侧的楼窗口,地铁车站的平顶上,乃至建筑物的脚手架上,都站着送行的人群。一位妇女将小女儿高高托起,牵着孩子的手向车队挥动。

车队在汹涌的人潮中多次被阻。亲属乘坐的空调面包车,车窗是固定的,无法打开,激动的群众涌上来拍打着车身,哭声、呼喊声强烈地震撼着我们的心。此时我的感情再也无法抑制,任凭泪水在面颊上流淌。我所乘坐的摄影车窗子可以打开,人们喊着“耀邦不死”、“请多保重”,纷纷将手伸进车窗与我们相握。一路上不知握了多少次手。

临时调来的机动部队,一路上左冲右突,驱散人群,车队才得以一段一段地夺路而行,缓缓驶向市郊。过了五棵松,人群开始稀少,车速逐渐加快,转瞬间已进入松柏掩翠的八宝山革命公墓大门。此时已是下午1时11分,这段平时只需20多分钟的车程,竟走了一个多小时。

遗体即将在此火化。火化前将给遗体做两份石膏面模,一份由国家档案馆保存,一份交家属珍藏。李昭在子女搀扶下来到告别室。向耀邦作最后的诀别,她泣不成声地说:“耀邦,你走完了人生最后一个里程。现在我们为你送行。你走过多少大好河山,为了你所忠诚的事业,为了你为之奋斗的决心。你与祖国同在,你与青山共存……”诀别之后,李昭、胡耀福、小女李恒、长媳安黎等带领胡家第三代的孩子们离开了八宝山,留下德平、刘湖、德华等以及耀邦身边的工作人员和我们这几位年轻朋友。

石膏模完成后,又为遗体作了最后一次整容,永别的时刻到了。孩子们依次走向遗体,亲吻慈爱的父亲,接下来是跟随耀邦多年的老秘书、工作人员。我不停地按动快门,拍下这震撼人心的镜头。此刻,德平走到我面前,接过我手中的相机,轻轻说道:“去告个别吧!”我含泪走到遗体前,庄严鞠躬,轻吻他冰凉的额头,默念:“耀邦叔叔,请您安息吧!”

白色的小车缓缓推向火化炉,沉重的炉门打开了,孩子们哽咽着为父亲最后一次梳头之后,白布被单遮住了逝者的面容。但谁也不忍心让他马上离去,对亲人的强烈依恋令子女们重新打开被单,最后一次瞻仰遗容。德平用一种平静而坚定的语气说:“爸爸还是很安详的。”被单再度盖上之前,我抢拍了最后一张照片。事后我从多张照片的顺序中,确认这是耀邦的最后遗容。

小车徐徐推入巨大的火化炉,炉门关上之前,我最后一次拍摄了遗体。时针指向下午3时,在一片抽泣声中,沉重的炉门最终关闭,这位辛劳一世的慈爱长者,最终永远地离开了他热爱的人们,进入宇宙的大轮回之中……

大家到京西宾馆用餐并稍事休息,然后再度出发迎接骨灰。驶近树木葱茏的八宝山,远远望见火葬场的高烟囱仍有白烟徐徐飘出,想到我即将看见的场景,心情又一下子凝重起来。

炉门再度打开,铺有耐火材料的小车从炉内慢慢退出。不见了逝者的笑容和身影,映入眼帘的是一簇洁白炙热的骨灰,这就是一位伟人的归宿。人们的神经继续忍受着情感的冲击,身旁一位小姑娘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闭上眼喃喃地说:“太惨了!”

接下来须将骨灰殓入红绸制成的骨灰袋,德平和弟弟们在骨灰中寻找着什么,原来是想找到耀邦在长征途中于娄山关之役所中的弹片。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或炉温过高,弹片已不复存在;唯一尚能辨识的物品,是两支已在高温下变了形的铅笔芯,耀邦有随身携带铅笔批注文件的习惯,这是一位工作人员昨天特地放在老首长西装口袋里的。

骨灰袋被装入一只有梅、龙图案的骨灰盒,在告别厅举行简单的仪式之后,德平手捧骨灰盒,在宋平、温家宝及亲属、工作人员的护送下步出大厅。自4月8日在政治局会议上发病住院迄今,离家14天的耀邦即将回家。

车队沿宽阔的大街疾驶,已经看不到汹涌的人潮,但仍不断有人在路旁肃立致敬或挥手致意。

转瞬间,车队驶入新华门,沿中南海东岸行驶,驶近胡家宅院时,警卫战士已在道路两旁列队迎接前任总书记的骨灰,胡夫人李昭站在宅门台阶上守望,等候老伴归来。

骨灰移入灵堂后,被安放在鲜花丛中。李昭肃立灵前,率子孙举行家祭。她向共同生活了40年的耀邦倾诉心声:

耀邦:你和我们永别了,尽管我觉得你还和往日一样,同我在一起一个东边一个西边地看书,你却走完了自己革命的历程,到了你应该去的地方。前几天,孩子们在我面前不敢哭,我对他们说,你们找个地方放声哭吧,哭了,可以抒发胸中的郁闷,哭了,心里就可以平静些了。

耀邦,你光明磊落,无私无愧,你是一个无愧的共产党员。你活着想着人民,你死了人民想念你,人民同你一起喜怒哀乐。人民这几天都在悼念你,送你的灵车时你看见了吧,人流似水三十里,天涯何处不招魂!人民同你的心是相通的,我看到了人民对你的怀念,我很受感动,我感到安慰。假如你有灵的话,我想你也会含笑九泉……

你得到了多少人民的眼泪呀!灵车到处肝肠断,无限哀思悼忠魂。人民事业人民爱,革命自有后来人(失声痛哭)。你死了不能复生,这是自然规律,但是,人民会永远怀念你的……

有人说,你是火炬,有人说,你是红烛。我说,红烛伴随红泪尽,留得余辉照人间,你人死了,精神不死,你的理想一定能为人民群众接受。人生自古谁无死,忠魂丹心慰后人,你的忠魂丹心路人皆知,你的余辉和宏伟遗愿同照人间。人民对你的无限悲痛,人民对你的真诚哀思,将化为巨大的力量。他们会记着你的音容笑貌,记着你的忠实理想和你从事的宏伟事业,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好好劳动,为我们的国家、民族振兴出力!

耀邦,你是农民的儿子,还应该回到祖国母亲大地的怀抱。党中央已经同意我给你的安排了,你会高兴的。我们将把你送到江西共青城垦殖场。那里木已成林,人已成材,荒滩已逐渐成为现代化的小城镇。古代将领出征时常说,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我们也说,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都进八宝山呢?让你同那里的青山、红梅和坚强的共青人一起存在。

你的理想同你种的树和草一样,都在茁壮成长,都会结出丰满的人民需要的果实,你会在青山绿树丛中长存,我们一家感到安慰,你也会含笑九泉……你的灵魂会保佑我们的事业兴旺发达的。

耀邦,我对孩子们说,党的事业,你爸爸的榜样,让你妈妈懂得了自立、自重、自爱、自强。你常说,革命伴侣岂需朝朝暮暮,年轻夫妻为理想比赛、共勉;对家庭的感情淡淡的——来日方长,对党的感情浓浓的——人生有限。你的少年壮志,终生力行,对我教育至深。我没有辜负你,我是你无愧的妻子。我教育我们的孩子,你们要无愧地工作,勤奋地学习,健康地前进,不准走歪一步,要无愧于这个家庭,无愧于做耀邦的子孙。

悲痛四月送君去,家庭五月新长征。新长征是你在科学院提出的。五月一日以后就得工作了,我们的孩子都要记住,努力工作就是对你最好的悼念。

耀邦:

独秀红梅随冬去,
落絮细雨泣无声,
人生自古谁无死,
忠魂丹心慰后人。

耀邦:人民理解你,你安息吧!



1990年根据现场手记整理 2012年4月校订


《炎黄春秋》2012年第6期(发表时有删节调整) 责任编辑 洪振快

美国行(11):中国人的假慷慨遭遇美国人的真‘吝啬’ / 青衣江中水 - 青衣江中水 - 和讯博客 (June 04, 2012 at 10:09AM)



FRIDAY是北卡大学的一位教授,专业为犯罪心理学,与中国的很多高校和企业都有合作关系,因此,也曾数次到中国出访。他在中国见到过的最高首长就是薄 熙来,在他办公室的桌上,至今还摆放着他与薄的合影,以及其签发的重庆荣誉市民的证书。


最近,FRIDAY先生总为一件事情闷闷不乐,同时也为此牢骚满腹,所以,非要和我谈谈。一听他讲的烦心事我就乐了,这样的事情在中国人和外国人打交道的过程中海了去了,只不过这件事情中的中国人真当了事,而且还较真,这才给老外带来了不快。


其实,事情非常简单,是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段子,但它确实是在最近发生的。


因为FRIDAY是老外,还是老美,所以到中国的任何一个地方还是很受人待见的。无论是政府机构还是企事业单位,都会比较上心,除了在华的所有费用全部包揽之外,一日三餐更是美味佳肴伺候。我估计,这老美在中国的餐饮消费金额,可能是他在美国一年的年薪。


酒足饭饱之于,中方接待人员都会对老美说:中国人的美德就是好客,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我们去美国,你也会是这样,咱们吃完这顿饭,喝完这杯酒,这朋友就做定了。当然,他的中文翻译肯定不是原话翻给他的,他也就非常豪气地应承,我们当然是朋友,欢迎你们到美国来。


这些中国朋友就真的到了美国,也真的去了老美的地盘,可让中国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老美怎么变脸了?那么抠门。任何事情都是亲兄弟明算帐,不仅住宿费要自理,甚至连饭钱也不给管,这让阔绰的中国人很是不痛快。你对我们不仁,也就别怪我们不义。这帮中国人开始治这老美,在酒店恶意欠费。大家知道,这酒店是在中国人去美国之前委托这老美帮助预定的,用的是老美的信用卡。这些人在酒店消费后坚持不付费,还真把这老美给治住了。吃一堑长一智,后来,所有的中国人委托他帮助联系安排任何事务,必须先把预付款支付了,否则,客气话可以说,冤大头的事情绝对不敢再做。


老美激动地对我说,在中国,那些中国人对我确实很热情,但是,这和我们之间的正常合作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中国和美国有很大的不同,中国的任何吃请都可以公款报销,而在美国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我在美国请他们吃饭,只能完全由我个人支付。再说了,像他们那样喝酒,我这一年的工资就全搭进去了。换个角度说,你们这种吃法喝法也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被迫的,不仅浪费时间,还影响身体健康。


老美的苦衷我特别能理解,别说是他,就是中国百姓也很反感这种慷国家之慨的败家子做法。试想,如果没有公款吃喝,这酒店还能那么火吗?这酒水还能那么贵吗?说白了,中国的物价就是让政府给推高的。


另外,中国人对老外的过分热情老外是不会领情的,他知道中国人都是花的公款,从骨子里就鄙视中国人。中国公务团出访总愿意给老外送礼物,既土还跌份。


给那些动不动就愿意和老外攀亲戚的老帽一句忠告,做点有品味的事情,别总像个冤大头。


This entry passed through the Full-Text RSS service — if this is your content and you're reading it on someone else's site, please read the FAQ at fivefilters.org/content-only/faq.php#publishers. Five Filters recommends: Donate to Wikileaks.






via 青衣江中水 - 青衣江中水 - 和讯博客 http://lombardypoplar.blog.hexun.com/76471577_d.html

蒋方舟:想象的祖国 / 墙外楼 (June 11, 2012 at 07:18PM)




1947年,一个叫郑定邦的建筑师奉命为台北市的街道命名,他把一张中国地图贴在台北街道图上,中轴线对准中山南北路,然后把中国地图的地名,一条一条画在台北街道上。所以熟悉中国地图的人很难在台北迷路,因为一抬头就是“温州路”、“西藏路”、“武昌路”。


这样的布局,在当时,多少寄托了反攻大陆的梦想吧。


65年后,“反攻大陆”的说法仍时常被提起,却往往是被大陆人提起,半开玩笑地期待着台湾早日统一大陆。


台湾,成了浮游在中国大陆上的一张地图,成了想象中的祖国。


到台北桃园机场是下午,湿热得很。


在大巴上,中年导游介绍台湾现在有两千三百万人,其中大约两百万人如今在大陆做生意。我忽然想到,1949年,徙台湾的大陆人,似乎恰好也是两百万。当年投奔台湾的人,满心前途未卜,可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如今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导游又说:“大家往窗外看哦,这就是台北。那很多人会说嘞,本来以为台北会很繁荣,一看嘞,诶?!怎么这么会破~~”


车窗外的台北,的确是旧旧破破的样子。建筑不高,灰灰矮矮,街上一批批骑摩托车的人穿行,感觉有点像80年代的中国大陆,或者是内陆的一个被遗忘的二三线小城市。


导游随即自问自答,说台北之所以这么破,是因为台湾人对房屋拥有所有权,政府不能因为城市建设的原因拆除或者征用;不像大陆,看起来很新,因为房子都是国家的,而不是自己的。


大概是因为带惯了大陆来的游客,所以导游在介绍台湾的时候,总是会和大陆做对比,比如言论自由,比如民众对待领导人态度的不同。


我在大巴车的后排,看着导游手舞足蹈讲一些对我们来说或许已经有点老旧的政治段子,惟妙惟肖地模仿着毛泽东、邓小平等领导人,忽然觉得他的言行在两岸关系中有种象征意义:台湾对大陆,有自傲、有怨恨、有同情、也有取悦。十分微妙。


台北是很容易让人喜欢上的城市,刚到其他大城市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往往是设计和规划过的“城市印象”,而在台北,面对的则是一种复杂和旺盛的生命活力。规划是生活的延伸,该有树的时候便出现了树,在要有路时就有了路,所有的路都沿着房屋弯弯曲曲。人类生活是血液,城市建设则是血管,它是保护和包裹,而不是一拍脑门的设计和切割。


台北应该是简·雅各布斯最爱的那种城市,它是自然生长的结果,这种生长是连贯、有感情且不可预测的,有自己的逻辑,规划在它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路上咖啡馆很多,大概是因为台北不是一个容易行走的城市。因为天气的关系,湿热多雨,间或夹杂着暴晒,走起路来又晒又闷又出汗,一会儿就累了,赶急赶慌地要找个清凉干净的地方坐下。


写作环境大概决定了台湾的文化吧——小清新的音乐与文学,不大像欧美文学能明显看出在城市中的穿行感,而更像是一边喝饮料,一边看着玻璃窗外写下的。舒服熨帖之极,可视野总有局限,望不出天之涯地之角。


在这里,经常会有“原来是这样!”和“这样才对嘛!”的醍醐灌顶感。尤其是食物。“原来这才是铜锣烧!”“原来这才是章鱼小丸子!”自己原来吃过的同名食物,只是长得很逼真而已。在夜市吃了一路,时常会露出美食外景主持人那样的、一口咬下去仿佛撞鬼的惊讶夸张的表情。


我发现夜市人极多极热闹,每个人手上都拿着食物,但是路上非常干净,连丢弃的竹签都很少。


不只是夜市,整个台北市都很少见到垃圾箱,可是街道上却很干净,除了落叶,没什么垃圾。要扔垃圾的话,得到捷运站,或者到7-11便利店,拜托店员扔。


忍不住想到内地街道,垃圾桶很多,可街道仍然很脏,尤其是垃圾桶附近,常常见到一片狼藉,印证了“破窗理论”。


这种反差,若抒情地叙述下来,再加个“见微知著”的题目,例如《文明的细节》之类,仿佛能构成一篇很好的《读者》卷首语的豆腐块文章,旨在痛心疾首批评民众素质太低。


指责国民劣根性以及素质低下是鲁迅以来知识分子的职业许可证。它既说出了很大一部分人的心声,又巧妙规避了政治上的风险,同时也有个优美的愤怒姿态。而把台湾人和素质和大陆人素质对比,则是一个更讨巧的方式。


称赞台湾人素质高可做多重延伸,“右派”可以声称是民主制度使台湾人素质高,温和的民国爱好者们则说由于中华文化,使台湾人素质高。


最近几年,大陆对台湾的溢美热情得令人尴尬,连台湾人自己都忍不住问:“我们真有这么好么?”


晚上,在露天饭馆的二层,我和两个绿营的台湾人聊到这个话题。作为看惯了岛内恶斗的他们来说,都很不喜欢现在大陆对台湾的过度意淫——尤其是最近两篇文章,一篇是韩寒的《太平洋的风》,另一篇是一个来台湾工读的年轻人所写的《台湾,就是我们中国本来该有的样子!》。


他们说台湾人虽然看起来很和善亲切,但是政治倾向的分化很大,一聊到党派的问题,可能一瞬间怒目相向,暗涌激烈程度如西班牙内战前夕。今天是太平洋的暖风,明天可能就是血流成河。


我忍不住想,大陆人对台湾的爱之深,有多少是源于对自己的恨之切?


台湾,经历过辛亥革命,没有经历过文化大革命,它是一个“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平行宇宙,是一个本该有的中国,一个最好的中国,一个顺理成章的中国。对台湾的向往,也是痛恨加诸自己政治遭遇的反弹。台湾人抱怨,我们便觉得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可对台湾人来说,前有原住民的族群认同,后有日本殖民统治,才构成如今的特殊文化与“台湾模式”,并不能简单理解为中华民国的延续。


最近在大陆热映的《赛德克·巴莱》,媒体宣传为爱国抗日影片。其实,原住民的抗日,源于自身是土地的主人,保护自己的部落,而并不是遗民保卫大清帝国的土地,更不是中华民族抗日史的一部分。赛德克以及其他原住民部落,抗清也抗中,对抗一切针对本民族的殖民强权。看到影片在大陆宣传为“向英勇抗日的台湾人民致敬”,觉得有些滑稽。他们的民族,却成了我们的主义。


话说远了,还说台湾。


在吃完晚饭到咖啡馆的十几分钟步行里,我的钱包丢了,不知道是掉在了路上还是被扒。打电话报警,两位年轻的警察很快就过来。吃饭的餐厅已经打烊,警察打电话协调看监控录像,说:“那麻烦开下门啦,他们是外国来的……”


我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外国人”身份对他们构成了压力,一种要“弘扬国体”的压力。在餐厅,我第一次在警察陪同下看监控录像。一瞬间的兴奋竟然盖过了丢东西的沮丧。最后警察留下我的电话,说找到了钱包会通知我。


当然,我知道找到钱包的机会很渺茫。在回酒店的路上,司机知道我钱包丢了,说:“你千万不要对台湾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说:“当然。应该是我自己掉在路上。退一万步,哪个城市没有小偷呢?”


台湾人的确很好,温良恭俭让,亲切友善温和有礼。其中有多少是源于大陆人对台湾所投射的期望呢?而他们,正如台湾钱永祥教授所说,“台灣人正在努力做到大陸人所投射的期望。”“換言之,大陆人乃是台灣人的‘有意義的他者’”。


1945年,日本战败,国民政府统治台湾。


当时,岛内人民莫不欢欣鼓舞,觉得终于迎来了“祖国”。因为,在抵抗日本人的压迫时,日本人一句通用的恐吓是:“你们若不愿意做日本国民,返回支那好了。”因此,日本人的压迫越大,台人就越是向往祖国。


然而,如“欢迎国府筹备会”总干事叶荣种所说:“祖国只是观念的产物而没有经验的实感。”当国民政府真正统治,岛民却发现问题多多,在某些层面上还不如日本殖民统治。当时兴奋迎接国民政府的热血青年,在几个月后,就成了反抗国民政府统治的革命领袖。


国民政府,只是“观念上的祖国”。同样的,对大陆人来说,台湾大概也是一个“想象中的祖国”。就我看到的台湾,有原住民文化,有日本文化,而绝不仅仅是未死的民国,更不是未死的中华民族。


如现在还有相当部分的台湾人怀念日本统治一样,大陆人对台湾的“某种乡愁”,也是一意孤行、一厢情愿。


下午,我去了“二·二八”国家纪念公园。


如今,这里已经成了著名的同性恋聚集地。我了解“二·二八事件”,还是在《悲情城市》中。1947年,由台北一件私烟查缉血案而引爆冲突,市民请愿、示威、罢工。后来遭遇戒严、镇压、屠杀,大量意见领袖和市民或伤亡,或失踪,或流亡。


各方统计的死亡人数从800多人到3万多人不等。

二二八事件,一直是台湾政治“敏感词”。直到七十年代民主化运动之后,才解禁和平反。我在公园外的石碑上读到解禁后立下的石碑碑文,结尾是:


“勒石镌文,旨在告慰亡者之天灵,平抚受难者及其家属悲愤之情,并警示国人,引为殷鉴。自今而后,无分你我,凝为一体,互助以爱,相待以诚,化仇恨于无形,肇和平于永远。天佑宝岛,万古长青。财团法人二二八事件纪念基金会谨立。”


立下石碑的时候,距离二二八事件已经将近五十年。真相和正义迟来了一些,可仍然是正义。在这个六月初的下午,我在台湾,第一次感觉和中国大陆距离如此之近。





相关日志








via 墙外楼 http://www.letscorp.net/archives/26621?utm_source=feedburner&utm_medium=feed&utm_campaign=Feed%3A+letscorp%2FaDmw+%28%E5%A2%99%E5%A4%96%E6%A5%BC%29